□记者 杜肖锦

自2006年获准试点设立以来，作为填补农村金融服务空白地带的“小法人”新型农村金融机构，村镇银行就踏上了自身发展之路。从数量井喷到兼并重组，从突飞猛进到量质并重，在近20年的发展历程中，村镇银行有过“遍地开花”的热闹，也有过清退离场的暗淡。

高质量发展号角吹响，村镇银行路在何方？如何做到符合自身业务特色的可持续高质量发展？多位业内人士在接受《中国银行保险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兼并重组持续推进的趋势下，村镇银行要把握好自己的差异化定位和自身业务优势，塑造韧性；同时，主发起行要担起、担住、担好自己的担子。

改革化险进行时

村镇银行是我国县域地区支农支小的重要法人银行机构，但由于“量多质弱”，加之近年来受多种因素影响，少数村镇银行逐渐劣变为高风险机构，严重影响和制约其可持续发展和金融服务能力。

江苏省联社战略发展部总经理助理朱建平表示，当前村镇银行经营管理面临业务品种单一、盈利空间收窄、资本补充困难及声誉风险影响等问题。

“自2010年以来，我行在江苏、四川、云南、福建、广西等5省区先后发起设立12家渝农商村镇银行。”重庆农商银行村镇银行管理部相关负责人刘召忠介绍，在成立初期，民间资本投资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村镇银行的资金储备，助力快速拓展业务、融入当地。但其后，部分股东与主发起行经营理念逐渐不一致，更期望短期快速获利、高风险高回报或通过关联方贷款套取投资资金，导致村镇银行股东层面“不同心”，经营发展受影响。同时，股东股权问题不断显现，股东涉诉、贷款逾期、股权被冻结时有发生。

上述问题驱使村镇银行提速走上改革之路。近年来，村镇银行改革化险加快稳妥推进，其中，吸收合并、兼并重组成为主要途径。

2024年1月3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山西监管局批复同意主发起行山西侯马农商银行增持隰县新田村镇银行2000万股股权，投资金额2000万元；增持后，山西侯马农商银行将持有隰县新田村镇银行2240万股股权，持股比例从16%增至64%。1月31日发布的公告显示，无锡农商银行完成对泰州姜堰锡州村镇银行的增持，持股比例已增加至60%。

另外，2023年，晋州恒升村镇银行、藁城恒升村镇银行等10家村镇银行获批解散。

记者梳理发现，同业吸收合并、主发起行吸收合并改建成分支机构、主发起行增持股份以及市场化退出等，成为村镇银行改革化险的主要途径。例如，通过解散方式，重庆梁平澳新村镇银行实现村镇银行市场化退出；内蒙古和林格尔蒙商村镇银行、霍林郭勒蒙银村镇银行、北京大兴华夏村镇银行、广西融水柳银村镇银行、昭通昭阳富滇村镇银行、辽宁千山金泉村镇银行等多家村镇银行均被主发起行吸收合并为旗下支行。

招联首席研究员、复旦大学金融研究院兼职研究员董希淼指出，村镇银行重组是推进改革化险的重要一环，其中村镇银行被主发起行吸收合并、改制成为主发起行分支机构是常见方式之一。实践中，多家村镇银行合并为一家、村镇银行直接退出等重组方式时有出现。

“一些主发起行还通过增持旗下村镇银行股份来加强对村镇银行的管理和治理。未来一段时间，村镇银行结构性重组速度将加快，村镇银行数量将逐步减少。”董希淼表示。

突出主发起行作用

兼并重组在持续进行，主发起行的作用越来越被业内重视。一般而言，主发起行能够从财务资金、支付渠道、运营管理、专业人员、信息科技等方面给予村镇银行大力支持，提升村镇银行经营管理能力。

“一般来说，主发起行如果有做农村金融的基因，村镇银行就会管理得比较好；如果没有这样的基因，往往问题多一点。”中国普惠金融研究院副院长莫秀根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村镇银行和其主发起行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如主发起行将旗下村镇银行简单视为吸储工具而非服务延伸，后续就容易出问题。

赣州银座村镇银行董事长陈斌告诉记者，该行的稳步发展离不开主发起行台州银行的支持。

“第一是制度体系支持。赣州银座的管理制度体系与台州银行一脉相承，保证发展战略有效落地、市场定位始终一致、管理政策有效执行。第二是人力资源支持。赣州银座村镇银行所有新员工、新干部的培养，都由台州银行提供平台支持，依托于台州银行设立的‘台行银座金融学院’，将一个毫无银行从业经验的新员工在3个月内培养成为独立上岗的前台柜员，6个月培养成为独立发放微贷款的信贷员，能将1名合适的业务骨干通过1.5-2年培养成合格的部门主管或支行行长。第三是IT系统支持。台州银行为我们提供了一整套的信息科技支持服务工作，包括信息科技系统的建设和运行维护，保障各信息系统运行正常，以满足业务开展需求。第四是产品设计及业务创新支持。台州银行无偿将自身的系列产品提供给我们使用，省去重构整体产品体系的难题。第五是管理整体头寸和流动性。主发起行根据监管要求，无条件给予充足的流动性支持。”陈斌表示。

作为12家村镇银行的主发起行，重庆农商银行近年来持续加强对旗下村镇银行的管理。刘召忠介绍，自2017年起，重庆农商银行结合各村镇银行股东股权情况，陆续推进增持村镇银行股权工作，进一步提高主发起行持股占比，目前实现全资控股的村镇银行有6家。

“从改革成效来看，改革后村镇银行整体发展保持稳步向好，支农支小的市场定位和‘小额、分散’的经营理念更加坚定，业务规模稳健增长，资产质量保持较好水平，监管评级和内控管理水平逐步提升，经营效益稳步改善并实现行行盈利，不良贷款率0.97%、拨备覆盖率463.8%、拨贷比4.51%等监管指标远优于全国村镇银行平均水平。”刘召忠表示。

近年来，主发起行责任被反复提及。2023年10月，国务院发布《关于推进普惠金融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其中明确指出，压实村镇银行主发起行责任，提高持股比例，强化履职意愿，做好支持、服务和监督，建立主发起行主导的职责清晰的治理结构。2024年1月，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农村中小银行监管司也发文指出，加强村镇银行公司治理监管，提升主发起行持股比例，建立主发起行主导的公司治理机制。

“小法人大平台”思维

在近年来的农村金融领域内，大行持续下沉掐尖，客观上，农村金融机构的生存空间被挤压。村镇银行如何实现错位竞争？如何在回归主责主业的同时实现自身高质量发展？多名受访者给出“差异化定位”“认清自身优势”“把握擅长领域”的答案。

“我行将始终坚守服务小微的差异化定位，认清自身优势，做小做精，专注定位自身擅长的小微金融领域，始终将小微、‘三农’、个体工商户等作为主要服务对象，坚持‘额小面广’，坚持将信贷资金投向县域、城郊和乡村的专业市场、商圈、产业集聚区等小微客户及农村种养农户。关注尚未被充分满足的农村金融需求，坚持差异化市场定位，深耕大行不想做、做不了的客户群体。”陈斌向记者表示。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孙同全向记者指出，在农村金融市场应该形成一个不同层次的市场结构，大银行对大客户，小银行对小客户。如果大行“一竿子插到底”，对农村中小银行的生存环境确实会造成一定影响。

“需要指出的是，小行存在大行不具备的优势。”孙同全强调，村镇银行最明显的地缘优势就是扎根农村、社区，决策链条短、反应快，能对客户需求做出及时反应，从而差异化、个性化地去设计金融产品。

不过，随着银行数字化转型推进，大行依靠大数据和数字技术不断下沉业务，而村镇银行的技术实力与大行相比明显薄弱。孙同全建议，坚持“小法人大平台”的思维，即搭建共享金融科技服务的大平台，形成规模经营，以此分散村镇银行金融科技建设和应用的成本。“平台可以多渠道，例如，一种是主发起行实行事业部制，其金融科技部门就能为下属的村镇银行提供金融科技服务，中后台在主发起行，下属村镇银行可以分摊建设与运维费用；另一种是投资管理型村镇银行，如兴福系、中银富登系，通过管理行来统一进行金融科技的服务工作，其下辖的各村镇银行可以分摊成本。”

孙同全强调，村镇银行的规模化发展受到地方法人服务地方的监管限制，不可能跨区域经营，因此未来的道路可以是多个小法人联合在一起，共用共享一个大平台。

在村镇银行主发起行管理实践中，上述想法也有所体现。

刘召忠表示，重庆农商银行采取“小步快走”的方式推进村镇银行改革，如在管理模式方面主要采取条线管理模式，由总行各条线管理部门按各自职责对村镇银行进行指导、管理和服务。总行小微金融部负责授信业务指导、风险管理部负责全面风险管理指导、金融市场业务管理部负责同业业务指导等。同时，持续强化村镇银行业务发展指导及考核。

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研究员朱太辉则认为，农村中小银行与平台科技企业合作推进数字金融服务和数字化转型有一定可行性，平台科技既连接了大量的To C、To B客户和金融服务场景，也有很强的数字科技能力和比较成熟的数字金融解决方案，与大型金融机构不存在同业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