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点石金融科技团队

吴杨昊坤 Raylen Tian/编译

SVB的突然倒闭表明金融稳定出现裂缝

在强劲的就业报告和仍然高企的通胀数据之后，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3月8日的国会听证会上暗示加息50个基点，但仅在两天后，金融市场和投资者就将这一计划抛到九霄云外，因为他们对硅谷银行（SVB）的破产以及美联储、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和美国财政部随后为避免全行业银行挤兑而采取的行动感到震惊。

像SVB这样的机构破产很少是由单一因素造成的，大多数是因多方面错误的累积。对于SVB而言，其破产源于其独特的客户群和久期风险管理不善。SVB于1983年在加利福尼亚州圣克拉拉（Santa Clara, California）成立，主要为硅谷的风险投资基金和由这些风险投资基金支持的创业公司提供金融服务。在这些基金支持的所有美国风险投资基金和创业公司中，近一半是SVB的客户。疫情期间美联储降息至接近零时，由于资本便宜，互联网商业在这一时期蓬勃发展，互联网公司股票飙升至天价。美国风险投资基金在2020-2022年筹集了3000亿美元，SVB是最大受益者之一。SVB资产规模增长超过100%，超过2000亿美元，成为美国第十六大存款银行。为获得更高的回报，SVB选择投资没有信用风险的长期美国国债和抵押贷款支持证券（Mortgage Backed Security, MBS），因为这两种证券均由美国政府担保。到2022年底，此类长期证券约占SVB所有资产的56%，其中大部分被归类为“可供出售”或“持有至到期”。

转折点出现在2022年年中，当时美联储以历史上最快的速度加息以对抗通货膨胀，由于长期证券对加息更为敏感，SVB因此受到重创，其“持有至到期”证券账户的未实现市值损失超过150亿美元，已非常接近其净资产规模。与此同时，流入风险投资基金及其初创公司的资金也枯竭，科技公司的股票也出现暴跌，部分企业在2022年的市值下跌幅度甚至达80%-90%。随着亏损的公司从SVB提取现金以维持日常运作，SVB的存款规模开始缩水。随着取款增加，SVB被迫出售一些长期证券以满足客户的现金需求，并宣布实现亏损18亿美元。当这些坏消息传出时，由于担心无法提取存款，SVB的客户加快了提款速度。到3月10日银行监管机构和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接管SVB时，两天内储户在SVB提取了超过420亿美元的存款，拥有40年历史的SVB在不到40小时内倒闭。

在被银行监管机构接管后，由于93%的SVB储户在SVB拥有超过25万美元的存款，这超过了存款保险的限额，因此，存款保险显然无法有效应对SVB储户的经济困难。更令人担忧的是，美国还有许多如SVB一样的其他银行，“持有至到期”证券账户的未实现损失总额为6200亿美元，约占美国银行股本总额的三分之一。SVB事件过后，存款超过保险限额的银行客户会理性地将存款从小银行转移到大银行，从而导致小银行挤兑。为防止系统范围内的银行挤兑，美联储将SVB重新归类为具有系统重要性银行，这使联邦存款保险公司能够无限制地为所有SVB储户提供保险。此外，美联储还宣布了一项紧急信贷安排，通过允许所有美国银行以面值持有的证券从中央银行借款向银行提供流动性。这些行动非同寻常但并非史无前例，此前为了阻止广泛的银行挤兑，美联储和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分别于1972年和1984年采取了类似行动来保护底特律联邦银行（Commonwealth Bank，当时第五十大银行）和伊利诺伊大陆银行（Continental Illinois，美国第七大银行）所有储户的权益。自SVB倒闭后，挤兑潮确实蔓延至欧洲，并拖垮了拥有167年历史的瑞士信贷（Credit Suisse），而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也面临压力，尽管一些较小的银行确实出现了存款外流，但美国银行体系逐渐趋于稳定。

货币政策：通货膨胀与金融稳定之间的平衡

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失业率接近历史低位的情况下，美联储一直专注于通过提高政策利率和收紧流动性来对抗通胀。然而，美联储也是美国银行的主要监管机构，因此金融稳定是制定货币政策的一个考虑因素。正如2008-2009年的金融危机所证明的那样，随着SVB和瑞士信贷的倒闭，金融稳定性已成为制定货币政策时新的重要考虑因素。

目前的关键问题是：美联储能否同时抗通胀和维持银行业稳定？在美联储3月会议之前，分析师意见不一，一些分析师认为美联储应该暂停加息，并等待观察4.75%的加息对经济的影响；但其他分析人士认为，目前的通胀压力仍然高得无法忽视，相反，暂停加息可能会影响金融市场和投资者，因为这可能表明央行正在失去对美国经济和银行业的信心。

3月8日美议息会议结束后，美联储宣布加息0.25%，并在经济和政策预测报告中预计5月可能再次加息0.25%，然后将在整个2023年保持当前的利率水平。后续可能在2024年开始降低利率。此次再次上调政策利率，表明美联储相信其能够在抗击通胀的同时保持金融稳定。美联储仍将抗击高通胀视为头等大事，经济仍处于过热状态。在金融稳定方面，美联储似乎认为紧急措施足以遏制SVB危机。美联储的历史显示了多个例子，在面对银行倒闭或市场波动时过早放松货币政策，并在顽固的通胀压力下重新开始加息。当前的美联储当然希望避免这样的错误。

但现在美国银行体系出现了裂痕。目前，美国银行业的问题仍然是银行流动性危机而非信贷危机。然而，历史表明流动性危机可能演变成信贷危机，因为所有贷方都试图通过收紧信贷条件来支撑资产负债表，这导致总需求疲软。在某种程度上，这种信贷条件的收紧可能有助于美联储，因为经济增长放缓将转化为较低的通胀。随着SVB的倒闭，美联储将面临更加复杂的经济形势，需要从单一的关注通胀斗争转向更加谨慎的货币政策制定方式，因为经济和金融体系已进入新阶段。与SVB危机之前相比，宏观经济的不确定性要大得多，金融事故和突发的宏观经济事件往往来自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