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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多样性丧失影响金融稳定

——访央行绿金网络(NGFS-INSPIRE)生物多样性联合研究组共同主席马骏

来源:中国银行保险报时间:2022-03-29 09:55

□记者 王方琪

3月24日,《生物多样性与金融稳定》研究最终报告(以下简称《报告》)发布。之前,中期报告于2021年10月8日发布。报告发布之后,会给金融业带来哪些影响?金融业怎样应对才能避免风险,抓住机遇?为此,记者采访了央行绿金网络(NGFS-INSPIRE)生物多样性联合研究组共同主席、中国人民银行行长特别顾问马骏。

支持建立自然向好的投融资体系

“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人类活动正在破坏自然、生态系统与生物多样性。生物多样性的丧失将对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以及金融系统稳定性造成不可逆的风险。”马骏表示,中期报告对生物多样性丧失与宏观经济和金融系统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研究,激励了国内外金融业更多开展有关生物多样性损失与经济活动和金融稳定性的讨论。

中期报告深入研究了生物多样性丧失与宏观经济和金融系统的联系,并评估了对经济部门和金融机构的影响。研究表明,全球GDP至少一半直接或间接依赖于生物多样性。在某些假设前提下,生物多样性丧失可能会导致每年10万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生物多样性丧失对经济的影响必然会波及金融稳定。马骏认为,在相关行业中,银行贷款和其他金融机构的投资可能会因生物多样性的丧失而面临不良资产产生或和估值下降的金融风险。这些风险加总起来,可能会演化为系统性风险。严重依赖生物多样性的经济体将更明显。

最终报告更进一步探讨了中期报告中提出的问题,指出解决与生物多样性有关的金融风险属于央行和监管机构的职责,并为央行和监管机构的行动提出与防范生物多样性相关风险和促进保护生物多样性投资的相关建议,支持建立自然向好的投融资体系。

央行和监管机构应解决相关金融风险

“解决与生物多样性有关的金融风险属于央行和监管机构的职责。”马骏表示,“央行和监管机构应该建立对实体经济、金融体系与生物多样性之间互相影响的分析框架,用于评估主要经济活动和金融资产对生物多样性的依赖程度、生物多样性丧失对经济金融稳定的影响。”

马骏认为,央行和监管机构应该评估由于生物多样性丧失对金融体系和金融机构所带来的风险敞口,例如,估算百分之多少的银行资产严重依赖生物多样性或会严重影响生物多样性。央行和监管机构还应该指导金融机构开展对生物多样性风险的压力测试和情景分析,例如,分析在生物多样性严重丧失以及政府推出保护生物多样性政策的不同情景下(如扩大自然保护区覆盖面积、对破坏生物多样性的企业采取关停、罚款、征税等措施)企业财务情况的恶化以及由此导致的金融风险。

“央行和监管机构还应该逐步建立对金融机构管理生物多样性相关风险的监管框架。框架包括要求金融机构开展投资活动对生物多样性影响的评估;要求金融机构评估生物多样性丧失带来的风险敞口以及开展情景分析和压力测试;要求金融机构披露与生物多样性风险相关信息;要求金融机构建立管理生多风险的战略目标、治理机制、风险监测和报告体系等。”马骏说。

金融机构面临机遇

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秘书处估计,到2030年,每年保护生物多样性的资金需求预估为7110亿美元。相关研究显示,目前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年度资金投入仅为1430亿美元。专家估计,对生物多样性融资的实际需求可能在此现有投入的数字的十倍以上。

“从全球范围来看,目前大部分生物多样性资金来自政府,未来,应该大力动员社会资本参与,这给金融业带来巨大机遇。”马骏表示。

中资金融机构在加强生物多样性保护上有积极意愿。去年,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缔约方大会第一阶段会议上,36家中资银行业金融机构与24家外资银行及国际组织共同发表了《银行业金融机构支持生物多样性保护共同宣示》。在推动生态产品确权以及价值核算基础上,国内金融机构已经展开产品创新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例如以用能权、排污权、林权等环境权益为基础的交易;生态产品为抵质押的融资创新,如林权贷、林业碳汇贷;支持海洋资源可持续利用与保护的蓝色债券;通过PPP模式(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与混合融资等模式开展的生态修复与治理等。

尽管如此,但目前金融机构所做的工作还远远不够。

金融机构应主动作为

马骏认为,即使在监管部门还没有明确要求的情况下,金融机构也应该在两方面强化与生物多样性相关风险的评估和管理。一是就投资项目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进行评估,防范由于这些投资项目导致的环境风险;二是评估生物多样性丧失和相关保护措施对金融机构带来的金融风险。

在环境风险管理方面,金融机构应该借鉴赤道原则,在风险管理流程中遵循生物多样性影响减缓原则,包括避免、最小化、修复以及补偿在内的减缓层级方案,在项目的筛选、执行过程的尽职调查与环境影响评价以及后期披露的全周期中都纳入避免和减缓对生物多样性负面影响的考量。

金融机构可以安排专门的排除清单,以筛除对生物多样性带来不可逆转影响的项目类型,以及持有或运营有相关不良影响项目的企业;遵循重要生态区域的禁入政策,即制定明确的禁入政策,避免项目对国际公约或国家法律保护的区域,以及濒临灭绝的物种、物种迁徙和进化过程等有重要意义的栖息地带来不可逆转的影响,并注意保护其他国际公认或具有重大社会文化价值的生物多样性敏感区域。

此外,应设定专门信贷政策,对生物多样性风险较高的行业或活动类型进行规范,包括对生态系统有较大影响的采掘与建材行业,以及对生态系统服务高度依赖的行业。

“关于生物多样性敞口带来的金融风险,应该研究金融机构所支持的行业是否严重依赖生物多样性和严重影响生物多样性。”马骏说,一般来说,严重依赖生物多样性的行业至少包括农业、林业、渔业、旅游业、制药业、部分物业和零售,可能严重影响生物多样性的行业包括矿业、房地产、交通、其他基建和制造业等。

对严重依赖生物多样性的行业,马骏建议,需要假设一些生物多样性丧失(即物理风险导致生产经营无法继续)的情景,评估在这些假设之下的可能产生的不良贷款。对严重影响生物多样性的行业,马骏建议,可以假设一些政府保护政策(如强化自然保护区的保护政策和对破坏生多活动的各类处罚措施),评估在这些转型风险假设之下可能产生的不良贷款和资产损失。